疲惫与警惕。
周身的伤口在脱离了王陵中那持续紧绷的精神状态后,疼痛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袭来,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刺扎着他的四肢百骸。
而宗仲安那隔空一掌所蕴含的诡异阴寒劲力,更似数条拥有了生命的阴毒小蛇,在他受损的经脉中肆意窜动、疯狂啃噬,让他的身体不时传来一阵阵不受控制的细微抽搐,内息运转滞涩难通。
他脸色苍白如未经染色的素缟,不见一丝血色,干裂的嘴唇甚至泛起了白皮,仿佛被沙漠的烈日连番暴晒过一般。唯有那双眸子,在微弱星辉的映照下,依旧亮得惊人,如同两颗被投入寒潭的黑曜石,深处燃烧着不屈的火焰,但这火焰之下,却是难以掩饰的、深不见底的疲惫,那火焰仿佛是他心中最后的信念,支撑着这具几近崩溃的躯壳不曾倒下。
他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身。那一身象征着他南阳太守身份、以精织玄色蜀锦制成的深衣华服,此刻已尽显狼狈,昔日的威仪荡然无存。玄色庄重肃穆之气,此刻却多处撕裂破损,被地下陵墓的尘土、泥污以及自身和敌人溅上的、已然变得暗红的血渍浸染得失去了原本的沉静光泽,变得污浊不堪,仿佛是一块被遗弃在战场角落、饱经践踏的破布。宽大的衣袍下摆被沿途的利石荆棘划开了数道长长的裂口,露出了里面颜色稍浅的中衣,那裂口如同张开的嘲讽嘴巴。
肩头一处被弩箭擦过的创伤,虽已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,但仍有顽固的血水不断渗出,将周围玄色的布料洇成一片触目惊心的、更为深沉的暗色,那暗色如同一片不祥的阴霾,沉沉地笼罩在他的心头。
腰间原本系得一丝不苟、绣有云纹的精致锦带也松垮了许多,上面悬挂的、象征身份的组玉佩饰中的一枚玉璜已然不知所踪,仿佛是被这险恶命运无情地夺走。
头上的进贤冠早已歪斜,几缕被汗水、血污黏连成一绺绺的黑发散乱地贴在额前与颊边。此刻的他,哪里还有半分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的威仪,形容憔悴,倒真像是刚从尸山血海中侥幸爬出的败军之将,狼狈到了极点。
然而,他的左手,却始终如同铁铸般,紧紧按在胸前衣襟之内。那里,贴身珍藏着他此行舍生忘死、历经万难才得到的两卷书——的《太上清静·下卷虚静》残卷与《归藏》古简。
指尖隔着衣物传来的硬物触感,是那样的清晰而坚定,仿佛是支撑他穿越重重险阻、在绝境中亦未曾倒下的唯一信念灯塔。这是救治二弟赵空、平息其体内狂暴真气的希望所在,重逾他自己的性命,哪怕为此付出一切代价,他也必须守护好它们,将其安然带回南阳。
他的右手,则始终保持着一种本能的警惕,虚按在腰间的倚天剑柄之上。
剑鞘由古朴的黑檀木制成,其上浮雕的蟠螭纹在稀疏的星光下隐隐流动,鞘内倚天虽未出鞘,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锋锐之气隐隐透出,与他周身那因流光真元在极度虚弱下仍自发运转、护住心脉而泛起的、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银色流光相互呼应,仿佛是两位生死与共的默契伙伴,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中,共同守护着主人最后的安全底线。
稍稍平复了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急促气息,孙宇凭借星斗的位置和山势的走向,勉强辨明了宛城所在的大致方向。
他必须尽快离开八公山这片是非之地,找到有人烟的村落或驿道,处理伤势,补充食物和清水,否则不等追兵赶来,他自己就可能先倒在这荒山野岭之中。他拄着倚天剑,将其作为拐杖,一步一蹒跚地向着山下走去。
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,布满碎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,每走一步,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,牵扯着全身的伤痛。夜露打湿了破损的衣袍,贴在伤口上,带来一阵阵冰凉的刺痛。
然而,太平道的触角,显然比他预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