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民、信徒!他们要吃饭,要活命啊!他们不应该,也绝无必要为大贤良师一人陪葬!”
他走近一步,声音压得更低,却字字如锤,敲在襄楷心上:“先生你交友广阔,名望素着,与左慈、许劭等人亦有往来。何必留在此地徒然赴死?当效仿东方先生,趁皇甫嵩尚未全力攻城,悄然离去。以先生之能,或可在外为这些无辜流民、为太平道残存的火种,谋求一条生路!这难道不比为了一时意气,葬身于此更有意义吗?”
“生路?”襄楷惨然一笑,“这煌煌大汉,何处有我太平道的生路?何处有这些贱民黔首的生路?”
“只要人还活着,就总有希望!”五鹿坚持道,“先生,活着,才能看着这大汉江山最终会走向何方!活着,或许还能看到‘黄天’之念,以另一种方式存续下去!死了,就真的一了百了,什么都看不到了!”
堂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,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秋风,带着呜咽之声。张宝依旧低着头,仿佛对两人的争论充耳不闻。他早已萌发死志。他很清楚,黄巾军掀起的这场滔天巨浪,荼毒半壁江山,身为首脑的张家三兄弟,绝无可能被朝廷赦免。既然大哥已去,三弟张梁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,这承担罪责、与黄巾军共存亡的结局,便由他来承担。这是他的宿命,也是他的选择。
良久,襄楷眼中那偏执的火焰渐渐黯淡下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无奈。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张宝,又看了看满脸恳切的五鹿,最终长长地、仿佛要将胸中所有郁结都吐出来一般,叹息了一声。
“……罢了,罢了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无尽的落寞,“你说得对……活着,或许还能做点什么。为了那些……还不想死的人。”
他朝着张宝的背影,郑重地行了一礼,又对五鹿点了点头,然后转身,步履有些蹒跚地向外走去。那身洗得发白的儒袍,在昏暗的光线下,更显孤寂。
五鹿看着襄楷离去,也对着张宝的背影深深一揖,低声道:“地公将军……保重。”说完,悄然退下。
空荡的大堂内,只剩下张宝一人。他终于抬起头,望向门外灰暗的天空。广宗城内,隐约传来士卒巡逻的脚步声,以及百姓压抑的哭泣声。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,正在无声地蔓延。
他握紧了膝上的藏锋剑,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达心底。
“大哥,”他喃喃低语,仿佛在与冥冥中的张角对话,“你看到了吗?这就是我们选择的道路的尽头……黄天未立,苍天……依旧啊。”
他闭上眼,不再去看那令人绝望的天空。广宗城,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,正在缓缓合上棺盖。而他,地公将军张宝,已决心成为这座坟墓中最醒目的殉葬品。只是不知,在远方,是否真如五鹿所说,还能有一线微弱的生机,在绝境中艰难地萌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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兖州地处中原,本应富庶,但经黄巾之乱,沿途村落大多残破,田地荒芜,偶尔可见面有菜色的百姓在废墟间艰难翻找着什么,一派劫后余生的凄惨景象。
孙宇一路南下,并未放松警惕。风津渡的袭击表明,太平道的残余势力并未放弃复仇。左慈临别时关于“流华谶“的警示言犹在耳,让他深知此行绝非坦途。他能感觉到,一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,自离开黄河后便如影随形,仿佛暗处有眼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