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自带复杂滤波器的接收器,任何外来信息在进入时,都会立刻被纷繁的内部杂念所包裹、扭曲——这里有对未知的猜疑、对强大力量的本能畏惧、对旧有生活习惯的深深依恋,更有一种近乎傲慢的、根深蒂固的“自我意识”。他们不像古树精怪那般澄明通透,可以毫无阻碍地接纳能量;也不似石灵水魅那样空白如纸,易于描绘。早在尼人到来之前,他们早已在自己的生存史上编织出了一张无比复杂的认知之网:图腾神话、原始宗教、部落伦理、初步的社会规则……这一切原本为了在残酷自然中生存而建立的体系,如今却成了尼人教化之路上最难以剥离和穿透的屏障。
尼人“师”们尝试了无数方法。有的带来远超时代的工具与技艺(例如高效的石器打制术),人类很快学会了,却立刻将其用于部落间的权力争夺与战争,使得冲突更加血腥;有的试图传授宇宙至理与能量运行的法则,人类则将其拆解、附会,演化成无数互相争吵、攻讦的原始学派,陷入了无休止的口舌之争;更有极具耐心的尼人师者,学习人类的语言,与他们同吃同住,试图感同身受地进行引导,却最终常常陷入深深的无力感——他们面对的,不是一个懵懂的、等待启蒙的物种,而是一面混沌的、扭曲的镜子,镜中映照出的,不仅是人类自身的困惑,甚至还有尼人施教者自身的迷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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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之所以被“史”派遣而来,并非指望他能创造奇迹,而是因为“史”在无尽的推演中,捕捉到了一丝新的可能性。菜读取着“史”传递给他的记忆信息:人类的记忆力不仅有限,而且极度脆弱易变。更关键的是,他们缺乏许多生物几乎与生俱来的能力——**基因传承**。对于蛇而言,它的上一代若通过修炼掌握了某种呼吸吐纳之法,其生命印记会发生微妙的改变,几代、至多十几代之后,它的后辈或许就能自然而然地掌握这种新的生存方式,这是一种烙印在血脉里的缓慢进化。他们可以靠着时间的累积,逐步走向不错的道法高度。
但人类不同。他们偏偏又有另一种令人咋舌的天赋:他们会整理、压缩、简化这些晦涩的奥秘(他们自己称之为“知识”),试图将复杂的修行变得条理化、可视化。这两种特质叠加在一起,便形成了一个尼人看来无比奇特又低效的局面:人类上一代千辛万苦获得的修行成果,很容易在后辈手中丢失殆尽,但关于修行的理念和形式,却通过口口相传、仪式模仿的形式,离奇地保留了下来。然后,这些残缺的“理念”在他们那些并未亲身经历、因而“无知”的大脑中,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,演化出无数光怪陆离、似是而非的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菜在抵达这个华夏边缘部族的第一个夜晚,便亲眼见证了这一切。他静静地伫立在人群外围,褐色的眼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深邃而宁静,目光聚焦在篝火旁那位最年长的巫祝身上。老者双手捧着一块灰褐色的卵石,神情肃穆,仿佛在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仪式,整个部落的男女老少都屏息凝神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了期待与敬畏的沉重气氛。
一段清晰而温和的意念流,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,悄然涌入老巫祝的脑海:「他在做什么?」
老巫祝干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。他早已习惯了与这位沉默的“师”进行这种无声的交流。他并未回头,而是以强烈的、混杂着敬畏与急于解释的思绪回应道:“尊贵的‘师’,他在感受大地的脉搏…就像您们教导的那样,试图触碰那沉睡的力量。”
菜的目光越过老者,落在那位正在专心致志敲击石块的强壮族人身上。叩。叩。叩。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每一次碰撞都迸溅出细小的火星。在菜的感知中,那敲击者的精神高度专注,但其意念却与真正浑厚磅礴的地脉能量毫无共鸣,他的全副心神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