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详的指尖刚触到母树冰冷粗糙的树干,近十个树人便如涨潮般涌来。枯枝般的手臂在他眼前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,灰褐色的树皮上还沾着潮湿的腐叶,带着泥土与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冷岩手腕翻转,特制短刃立刻划出一道银亮的弧光,精准地格开最前方树人的扑击——刀刃嵌入对方肩膀的刹那,却被皮下蠕动的藤蔓死死缠住,仿佛铁钳般咬合着钢刃。
“快!叶详,赶紧动手,我们撑不了多久。”他喉间挤出低吼,手腕猛地拧转,木屑混着琥珀色的粘稠汁液飞溅,硬生生在树人群中撑开半米空隙,短刃的反光里映出他紧抿的唇角。
张虎则像座纹丝不动的铁塔横在叶详身侧,左臂肌肉贲张,死死架住一个树人的锁喉。
那树人的脖颈处裂开细缝,隐约能看见里面缠绕的藤蔓,带着股腥甜的气息。他右拳裹挟着劲风砸向另一个树人的胸口,“砰”的闷响中,对方胸前的树皮裂开蛛网般的细纹,灰褐色的碎屑簌簌落下,却依旧像不知疼痛的木偶般往前扑。
张虎咬牙将身体压得更低,后背抵住不断涌来的冲击,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,砸在地上那片泛着诡异油光的黑土中,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。
叶详指尖的金属装置已稳稳嵌入树干裂缝,他按下启动键的瞬间,高频声波立刻发出尖锐的嗡鸣,像无数根细针穿透空气。
母树的树干猛地剧烈震颤起来,那些缠绕在枝桠上的藤蔓突然像被烈火灼烧般疯狂抽搐,原本蠕动的躯体瞬间绷直,表面渗出细密的汁液,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。
“滋啦——”装置表面突然泛起蓝白色的电弧,黑色泥土下的根系传来细微的爆裂声,烧焦的气味混着甜香漫开,母树那扭曲如蛇的枝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,缠绕的藤蔓迅速褪去鲜活的色泽,化作一绺绺灰褐色的枯丝,簌簌散落在地。
树人们的动作猛地僵住,头顶那朵血红色的花突然像被扎破的皮囊般急速萎缩,花瓣边缘的颤动戛然而止。
覆盖在他们身上的树皮开始层层剥落,露出底下苍白虚弱的人类躯体——有人脖颈上还留着未褪尽的藤蔓勒痕,有人手臂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,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。
人群中陆续响起压抑的咳嗽声,有人茫然地抚摸自己的手臂,指尖触到真实的皮肤时,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。唯有那股甜香还萦绕在林间,只是此刻闻起来,竟带着一丝腐朽的铁锈味。
叶详刚松下紧绷的脊背,小女孩的声音便像淬了冰的锥子般刺破林间的沉寂。她蜷缩在古树蜷曲的残根旁,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泪珠,胸口还残留着几片未完全脱落的树皮,像干涸的痂片。
“是你们毁了它……”她重复着,声音细若蚊蚋,却带着刺骨的怨恨,“梦里爸爸妈妈只对我笑,桌上总有我爱吃的草莓蛋糕,没有弟弟分走他们的拥抱……就是你们,你们毁了我的一切。”
周围的人们渐渐骚动起来。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抱住头蹲下身,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:“我不想回去!梦里我老婆没跟别人跑,我们还在老房子里吃她做的红烧肉,灶台的烟火气都是暖的……”;
穿校服的少年则盯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薄茧:“我考上重点高中了,爸妈没在客厅吵架,他们还笑着给我煮了鸡蛋……”
叶详的心猛地往下沉。他望着那些人脸上交织的痛苦与眷恋——有人眼眶泛红,却在想起幻境时嘴角牵起微不可察的笑意;有人紧攥着拳头,指节泛白,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拉扯。
他突然明白这棵母树最可怕的地方:它不仅用藤蔓寄生肉体,更用幻梦编织了温床,让人们心甘情愿地沉溺在逃避现实的虚妄里。冷岩已收起短刃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,眉头紧锁地望着人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