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世杰展开旨意时,指节抖得几乎捏不住纸角,待看到"罚俸三月河务优先"八字,脸腾地涨成了猪肝色。
传旨内官尖着嗓子宣完旨,斜睨着他笑道:"梁相公,陛下在书房里可是说了,黄河要是溃了,莫说俸禄,便是您这顶乌纱也留不住呢。"
梁世杰强笑着送走内官,转身就将案上的青瓷茶盏扫落在地。
碎片溅起时,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,杜鹃花盆摔在青砖上,泥水流得满地都是。
"徐子建!好个阴沟里翻船的货色!"他攥着拳头在厅里转圈,袍角扫过散落的瓷片,"老夫好心劝他莫要劳民伤财,他倒反咬一口,拿着都水使者的名头告御状!"
留守司的属官们噤若寒蝉地垂着头,谁也不敢接话。
两个大佬斗法,他们这些属官参与进去,肯定讨不了好。
梁世杰喘了半天气,忽然抓起笔,在调令上狠狠签下名字,墨汁几乎要戳破纸背:"给那姓徐的调粮!调民夫!我倒要看看,他治不好河,陛下还会不会护着他!"
消息传到副留守衙门时,徐子建正对着河工图蹙眉。
周森报完信,见他只淡淡"嗯"了一声,忍不住问:"大人,梁留守既已服软,要不要......"
继续阅读
"备车,去酸枣段堤坝。"徐子建放下笔,拿起斗笠,"他服软是怕丢乌纱,不是真心治河。漕运的粮船改道事宜,还得盯着才是。"
门外的日头正烈,晒得土路冒烟。
徐子建踩着满地热浪往外走,斗笠的阴影落在微红的脸上。
河渠司衙门里,河工们正围着沙盘争论堤坝需要加固的位置。
徐子建刚在图纸上圈出几处险段,就见梁世杰的亲信蔡庆摇着扇子走了进来。
“下官大名府判官蔡庆,见过副留守大人!”
“蔡判官,过来不知有何贵干?”
“徐大人,我家相公听说河工缺人手,特意举荐个人来帮忙。”
蔡庆笑眯眯地递过一张名帖,“这是内弟张瑾,在粮料院管过三年仓场,算得清账目,正好帮大人盯着河工的粮草分发。”
徐子建瞥了眼名帖,指尖在“张瑾”二字上顿了顿。
他记得这人,上月还在酒楼里听闻,张瑾管永济仓场时,把军粮掺了沙土卖,被梁世杰压下去才没罢官。
“蔡判官费心了。”徐子建将名帖推回去,拿起案上的河工名册,“你看,这是都水监派来的三位主簿,都是治河老手,粮草账目早有人盯着。张管事若真有空,不如让他去酸枣段盯着民夫炊饮,那里正缺个懂调度的。”
蔡庆脸上的笑僵了僵:“大人,我家相公是说……让张瑾在衙门里帮衬,毕竟是府里的人,办事更顺手。”
“河工上的事,顺手不顺手,得看脚底板沾不沾泥。”徐子建忽然提高了声音,对着沙盘旁的河渠司都监高尚喊道,“高都监,你说是不是这个理?”
高尚抹了把汗,粗声应道:“那是自然!去年曹州治河,有个京官的小舅子来监工,连夯土要分三层都不知道,差点把河堤筑成了豆腐渣!”
蔡庆的脸涨成了紫茄色,攥着扇子的手咯吱作响。
自己好歹是大名府判官,没想到徐子建一点面子也不给。
徐子建却像没看见,指着沙盘上的水流走势:“蔡判官回去告诉梁相公,河工上的职位,得会看水情、辨土质,不是算盘打得好就能胜任的。张管事若真想来,明日卯时到酸枣段报到,我让王老爹带带他。”
蔡庆气呼呼地走后,高尚凑过来低声道:“徐大人,您这是明着驳了梁留守的面子,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徐子建望着沙盘上蜿蜒的黄